顺子听得直皱眉，待老郑头说完，他忙说：“我咋听着，这个光头一直在兜圈子？”
“是兜圈子，但也说了些实话，只是这些实话我眼下还没捋顺，大概是盐商和漕运的一些人想要阻挡先帝迁都，我是不知朝堂上的事，更不知迁都这事儿是大臣们议过了，还是说只是先帝的一个想法，也没听皇上提起过，只是……”
贾川起身走到门口，开门看了看外面，重新关上房门，低声说：“皇上确与我提及过先帝驾崩的太过突然……”
“那可是皇上！这胆子也太大了！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！”顺子摆手低声道。
贾川重新坐到椅子上，说：“先不要着急否认，我也只是假设，若是这个假设成立，这天下便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，杀周成，杀我便都不算事，但为何杀周成用毒？这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，之前咱们分析过，觉得毒杀的原因是想引我查采药局，可这采药局与他们可说本就是一体，我查下去查不到他们吗？再说，毒杀周成和杀我有何必然联系？”
老郑头想起什么来，忙说：“那光头说过那么一句，说是现下的时机正好！”
“对！他说的其他的话暂时先放一边，只是这句十分的有想头，什么是时机正好？首先必然是采药局不是那么重要了，或者说他们觉得手里有的够用了，又或者是发现采药局也没有他们想的那般有用，这是其一，其二……”
贾川顿了一下，探身道：“我那日见周成，别的什么都没说，只是问了问他采药局与汉王府是否有往来？我仔细想过那日与他的对话，除了提到汉王府，暗示他想要查明账目，让他仔细想清楚……”
顺子一下坐直了瞪大眼睛说：“他们想让你误会采药局与汉王府暗中有勾结……”
“想要证明这一点，明日查看账目必定有收获！”贾川拍了一下大腿，有点疼，他赶紧搓了搓，又说：“那假顺子没有及时跑，他们知道我与汉王有仇，只要向我暗示点什么，如此一来，不论我在采药局查到什么，都会想到汉王，而皇上本就想要收拾汉王，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，我若真的顺了他们的意，向皇上说了这种推断，皇上会如何？汉王知道了又会作何反应？”
“那就得……打起来了吧？”老郑头轻轻嘟囔了一句。
“渔翁得利？”顺子看向贾川问。
贾川靠到椅子背上，笑了笑，说：“他们这些人并非朝廷上的，手伸的再长，暂时也伸不到皇上身边，若不然他们理应会知道，有没有这次的诬陷，汉王都要倒霉了，实在没必要下工夫这么折腾，这不是做局，这是送礼！周成与我见过面后与假顺子说了我们之间的对话，周成是有些担心的，他担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出现什么问题，而假顺子却从不一样的角度看到了时机，不对，这个时机与光头说的时机，时间上对不上。”
贾川忍不住起身又开始溜达，也不管顺子和老郑头是否听得懂他说什么，只管自己叨叨。
“周成说了自己的担心，假顺子就坡下驴，提出在我没有进一步行动前杀了我，周成一个人去了府衙，不是背着假顺子，而是假顺子有别的事要做，去找他真正的主子密谋如何引我入局。”
“不对啊！”顺子说：“你说的话对周成没有任何威胁，他怕啥？采药局若是与汉王府没有暗中来往，他大可随你去查……”
老郑头摆手说：“你这就不懂了，别管他怀疑的是啥，采药局经不起查是真，他一上来便直截了当的放狠话，听在周成耳朵里，意思就变味了。”
顺子琢磨了一下，说：“你到了采药局，跟周成说了些威胁的话，等你走了，他将你说的话传给了假顺子，然后假顺子假意有同样的担忧，便提出要杀了你，可杀你何须从外面调人来？他们这里盛产毒药，毒死你……不对，应该这么说，你若是死在采药局，便无人按照他们想要的那般，将皇上的目光引向汉王。”
“嗯，所以说，当初准备的路引未必是给这几个人的，不然守城的官员也不会扣下路引和人，找蔡知府核对，必定是差别很大，又或者这里面还有我没有找的线索，不知道的缘由。”
路引这事儿顺子不知情，此时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，说：“他们有人就在开封城内，不然假顺子死后，光头那些人即便是到了，也无人接应。”
“对喽，他们想要的那么大，怎会不注意细节？你看这采药局这么多人，当真能被周成拉来帮忙的不会有几个人，在业务这块，周成是很谨慎的，所以想问出点什么很难，但仅凭一个假顺子能做得了什么？运人进来，运尸出去……走，跟我去审审今晚来的第一拨人，朵朵一人便将他们都收拾了，当做运尸工倒是很合适。”
老郑头忙说：“你也累了一天了，不歇息怎行？”
顺子也说：“那些人就在那又跑不了，明日再问也来得及，今日上午你也吓得不轻……”
两人劝着，可贾川还是拉开房门出去了。
……
转天清晨，院子里最先醒过来的是高云朵，沐莲也就不得不醒了，紧跟着董圆圆也醒了。
昨晚董圆圆见到高云朵倒地的时候，是很着急，但以她的经验，她觉着高云朵没有大问题，她根本看不出来那老头用了暗器，所以才会等到贾川下令，她才动手。
可她睁眼后一看，高云朵竟是只能动脖子，登时便急了，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没有，有肉的地方哪哪都疼。
沐莲劝了几句，董圆圆知道自己没啥大问题，知道高云朵伤了腰，伤筋动骨一百天，只要休息够了便可，也就放下心来，便想着要见顺子。
沐莲赶紧去找。
顺子迷迷糊糊的来了，董圆圆在沐莲的搀扶下等在厅中，二人相互问了下情况，躺在里屋的高云朵才知道贾川刚刚躺下，审了一晚上的人。
沐莲立刻便精神了，忙着问顺子可有审出什么？
顺子对沐莲还是有点提防的，且他觉着这些事贾川还没捋顺呢，没必要讲给旁人听，便没有答。
沐莲很着急，不停地催问，董圆圆不乐意的说：“你这个姐姐真是个急脾气，他们一宿没睡，脑子一定是蒙的，且这些事大哥最清楚，你等大哥睡醒了问他便是了，顺子嘴笨，说不对了你又着急……”
沐莲听罢，转身就要往外跑，顺子忙拦住说：“你让他歇息吧。”
高云朵一听便急了，在里屋喊道：“你进来！”
沐莲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停下脚步进了里屋。
高云朵脸色有点泛红，深吸一口气才说：
“你如今知道着急了？那般轻易的便毒杀一人，闯下祸事后便将所有希望放在贾川身上，你不知他昨日经历了什么？你不知道他昨晚一夜未眠？你不知他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做？他累死了，黔国公府便清白了？你让他歇息一会儿吧。”
顺子在厅中叹气说：
“临睡前我听他跟老郑头还说，醒了要再去拼尸，就是昨日从那小屋中带回来的碎尸，他说死的四人应是昨日早晨或者是临近天亮遇害的，而后被人送到小屋中，他说看小屋内的血迹，这四人是在小屋被分尸的，可现场又没有喷溅的血迹，他想不通，现下他不知道的是这四人的死因，他说这个很重要，还有那个秃鹫，他说应是幕后之人养的，可以放到屋内，等着它吃饱了飞出来，引起人注意，其实就是想引我们过去，他说他昨日推断确实有误，他们不是想要阻拦，而是想引他下暗道，他们算着时间……”
“可以将他堵在暗道中。”高云朵在屋中接了一句。
“对！那些与你交手的，一直在开封城内，地道中上来的光头和那名老者应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，因在城门被拦住，耽误了些时间。”
高云朵点点头，看向沐莲说：“你都听到了？急也没用，他没闲着。”
沐莲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到床前说：“我知道我是活不了的，只盼着不牵连黔国公府。”
董圆圆在厅中嚷嚷道：“那也不能把大哥带着呀。”
顺子说：“咱们都是靠着他活着的，他若是有个好歹，咱们又能好到哪去？你睡了一觉可感觉有些力气了？你想吃啥？我去找锦衣卫的人，让他们给弄来。”
顺子话音刚落，陈默和高云天便推门进来了。
二人看上去都很疲惫，高云天想要迈过门槛都需要给自己加油，陈默也没好到哪里去，二人见顺子也在忙问贾川的情况，顺子说了个大概。
二人知道贾川好好的，都松了一口气。
顺子不解的问：“你们……怎会都不省人事呢？”
高云天靠在椅子背上说：“累啊，也不知咋啦，累的不行不行的。”
陈默说：“在暗道中我便已经不行了，还以为出来后能歇息，可出来一看，哪里能歇啊，咬牙打吧，好不容易贾川给我个轻松些的差事，去寻人，有活着的抬回来便是了，哪知又碰上一个装死的，偏巧跟我去抬人的那几个都是跟着我下地道的，我都不知道自己咋想的，他们也一样打不动了，若不然那人怎会撑得住那么久？”
几人在屋里回顾昨晚的事，这时候陆百户来了。
他昨晚去各个城门查问了昨日进出城的事，自然是问出了些情况，但考虑到当时时辰已不早，陆百户怕打扰贾川歇息，便没有即刻来回禀。
陈默和高云天在顺子和陆百户的搀扶下回到西厢房。
顺子将昨晚都做了什么，贾川的推断说了，几人都呆愣了片刻。
谁能想到这案子居然与盐商和漕运有关？！
陈默第一个坐不住了，他需要赶紧向上汇报，顺子拦住他说：“你还是等贾川醒了问问他再做打算吧，万一他睡一觉醒来变卦了呢？”
“你是说那光头没说实话？”高云天问。
陈默恶狠狠的说：“我去审审他！”
高云天问：“你哪来的劲儿？先吃点东西吧。”
陈默沉着脸说：“收拾他不用我亲自动手。”
高云天说：“我就是纳闷，圆圆那一刀下去，是只猛虎也断没有活着的道理，他怎会还没死？”
顺子说：“贾川也觉着不对，本来还给他喝下太医送来的续命水，后来发现他像是在拖延时间，便让锦衣卫将他绑个结实，他不是被圆圆砍在后背吗？锦衣卫绑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动了他的伤口，我以为他后背怎么也是开花，哪知锦衣卫绑完来报说是后背是肿的老高了，也擦破了点皮……”
“刀背砍的？”陈默皱眉问。
顺子点头说：“贾川忙里抽时间看了看光头的伤势，说应该是圆圆情急之下拿错了位置，但大力之下还是伤的光头不轻，至少短时间内不太能动，他看别人都以为他快死了，便也装着快死了，贾川是在他说话中找到纰漏的，但我们都没有事先查看他的伤势……”
高云天说：“昨晚那样，别管刀刃刀背，圆圆能再砍一刀已是了不起，那时候莫说是蹦起来，便是抬起铁尺我都已做不到。”
顺子忙说：“贾川不是埋怨圆圆，他不让我跟圆圆说，怕圆圆懊恼，他是觉着自己这事办的不够严谨，虽亲眼见到了，但还是要查验……”
陆百户没听明白，不解的问：“既然是砍刀后背，那人自然是趴到地上，你们当场没见到伤情？”
高云天哼了一声说：“圆圆那一刀挥起来，我便眼前一黑，还想再撑一撑，没撑住。”
陈默说：“我没在跟前。”
顺子说：“我当时只注意圆圆了，贾川应该也是，圆圆砍完这一刀便倒下了，我记得光头还曾转头看了看，可能倒下的时候脸朝上吧。”